編按：Jason 鄭郁霖是軟體自由協會的現任常務理事，是一位很有熱忱的分享者及社群領袖。Jason 在部落格《節省工具箱》，以開源資訊系統整合為主題，大量撰寫教學文章，分享如何透過導入開源解決方案來省錢；最驚人的一年甚至產出破百篇的文章——這數字還不包括演講。在資訊圈子裡，以「節省哥」稱號為人所知，名言是「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，問題是沒有錢。」
Jason 在 2020 年初成立了自己的公司——與部落格同名的「節省工具箱」，提供開源資訊系統解決方案。感謝 Jason 在滿手專案的情況下，願意接受本報採訪。
編：我們知道您的產業資歷相當深厚，並從約莫十年前，就開始分享技術文章，守備範圍也橫跨多種資訊系統。請問您如何一步步走來，成為「節省哥」的呢？
Jason：我最初在 2001 年就開始去前公司工讀，當完兵後成為正式員工，從工程師一直做到主管。我接觸開源軟體初衷很簡單：就是為了幫公司省錢。一般企業如果要導入資訊系統，通常都會選擇外包，讓外部的資訊服務商來處理，但我們當時沒有那麼多預算，又有很多想導入的工具，於是我就開始摸索開源的解決方案，發現開源軟體很棒，做著做著也便駕輕就熟了。
10年前，台灣社會上普遍認為開源軟體是玩具、是不成熟的應用。身為開源軟體的使用者，我覺得有義務證明它是好東西，因此開始寫文章、到處演講，推廣開源軟體。IT 部門通常是花錢的單位，但開源方案可以讓它變成省錢的單位——沒有花這麼多錢、但達到同等效益，就等於省錢了，再加上流程自動化，也幫同仁節省了時間。我那時外出都是掛公司的頭銜去演講，開始有客戶找我做開源軟體系統導入後收費就歸公司，IT 又變成賺錢的單位了；接著再把這些賺來的錢拿來買硬體設備改善機房運作，為 IT 與公司創造雙贏。
除了宣傳開源的好處，社群也很重要，我跟夥伴組成了台中自由軟體愛好者社群，彼此切磋、交流技術。當初加入軟體自由協會，也是因為我介紹 Blender 給公司的美術，因緣際會下被邀請去 Blender 的聚會，分享如何在公司內部推廣自由軟體，陸續認識了 Eric 等夥伴，發現志同道合，於是便成為會員。
編：時常耳聞企業內的資訊人員，認為導入開源解決方案是相當困難的任務，您過去是如何克服難關的？
Jason：最重要的是溝通，好的溝通能為同仁（user）建立信心，同時也為老闆建立信心。
我講一個當初導入開源通訊軟體 Mattermost 的故事：當時公司用的內部即時通訊軟體是我自己開發的 (又是一個省錢的經典案例)，但當後來智慧型手機普及以後，我沒有力氣再去開發行動 app 版本，於是便相中了 Mattermost。我先到各部門找一兩個比較願意接受新工具的 user，當作種子，讓他們試用與習慣之後慢慢推廣給整個部門；等到同仁們大致對新工具放下戒心之後，才跟老闆提出正式的導入規劃，例如新舊兩種系統要平行存在多久、規劃舊工具依序在各個部門中止服務的時程等。
我以前當主管時，花很多力氣去規劃，例如訂定公司三年後要導入新的xx系統，我們就規劃一年後先改掉什麼，兩年後佈署什麼，這樣三年後才能順利完成導入。IT 要讓上面的人知道，你是想幫公司達成某個目標，這樣老闆也會對你信任。
這不是技術或錢的問題，而是政治問題，尤其在導入開源軟體方案更要注意。不能用由上至下的方式，導入不順的話，老闆以後也不會想聽你的了。這是很普通的道理，但大家比較不會想花時間去做，因為需要長期作戰。
編：「節省工具箱」公司主打開源解決方案，這在台灣的資訊服務產業裡頭也屬比較少見的，當初怎麼會起心動念要做這個題目？客戶會因為開源而有疑慮嗎？
Jason：創業的動機，是看見有很多 IT 想用開源解決方案，但不會、或不敢，因此決定自己成立公司，成為他們的後盾。
面對客戶的時候，我其實已經不太強調開源或閉源，對客戶來說，最重要的還是能不能解決他們的問題、功能有沒有符合他們的需求。
我們做系統整合，簡單說就是拿手上握有的方案，去兜出一個符合客戶需求的結果。我手上的方案都是開源方案，或是開源衍生的付費方案，客戶在軟體授權費部份能夠節省很多，即便再加上我提供服務的費用，算下來還是比商用軟體划算。
除了費用以外，開源方案的好處就是開放標準、開放格式，不像有些廠商會用一些手段把客戶綁死、讓別的廠商難以進入，這是惡性競爭；開源方案通常很容易將資料轉移、或找到替代方案，但就算客戶有可能跑掉，讓人有所選擇本來就是我們的精神。 (軟體自由)
編：常常聽到有人說開源軟體是「免費的最貴」，意思是開源軟體免費但常常出包，您怎麼看呢？
Jason：軟體出問題、或運作不如預期，是因為沒有花時間去理解它、掌握它，這跟開源或商業一點關係都沒有。要有規劃，建立流程，定期備份等等，如果一間企業的 IT 人員不願意精進技術或承擔責任，只是理所當然地說「免費的最貴」而去買商業軟體，把問題都丟給廠商就好；這樣一來，當某天軟體出了問題，就有一個可以方便卸責的對象：「我們已經是買了某大公司的系統都會這樣了，我也沒辦法囉。」，然後兩手一攤。
不過我也可以理解這種心情，例如我對家電品牌不熟，買冰箱的時候也會挑大牌子來買，總覺得比較可靠，也是同樣道理。
所以我覺得推廣開源軟體，增加曝光度，讓大眾熟悉，是很重要的事。像是 LibreOffice，對大部分人來說還是陌生，陌生就會帶來害怕，新版 LibreOffice 有「分頁標籤工具列」，看起來很像 MS Office 的 Ribbon 介面，user 就比較能接受。
編：協會力推的 “Public Money, Public Code” 議題，許多承攬公部門軟體開發案的廠商，擔心 PMPC 會害他們把吃飯傢伙送給所有人。您公司有時也會接公部門的案子，對此有什麼看法呢？
Jason：從我自己是廠商立場來看，我可以說很樂見 PMPC 的發生。我聽過這樣的故事：某個政府委外開發的 app，它的廠商倒閉了，再次招標後才發現有部份原始碼沒有交付，新得標的廠商也就無法維護，之前開發所投入的經費就白費了，而那些經費都來自你我的納稅錢。
當然，對於不願意提供原始碼的廠商一定會對此感到不安。但實務上還是有很多層次可以討論，PMPC 並不代表廠商的心血都要被無條件公開。
- 首先，經由投標條件的設定可以確保投標廠商是經過篩選的，不同意開源的廠商不會來投標。
- 這麼多公家單位都在建系統，每個系統多少會有重複的地方，如果能開源出來，別的案子就不用重新造輪子，可以把力氣拿來創新。如果我們為了讓別人沒辦法搶生意，把力氣都花在築圍牆的話，創新就少了。
- 也可以開發為標準產品銷售，這樣就不是客製專案而需要交付原始碼。
編：聽說您還有在學校兼課，接觸了學生們、也就是未來的資訊從業人員之後，您對未來有什麼期待嗎？
Jason：我希望學生們能夠建立扎實的基本觀念，不要只會用工具，換成另一家的產品介面就不會用了。現在資訊業的產品日新月異，具備良好的觀念，跨產品跨廠牌才跨得過去。
另一個期待是，像我這樣提供開源方案的廠商，未來會越來越多，開源軟體讓使用者不被廠商綁架，更多的開源服務提供者，讓大家也不要被 Jason 綁架了！ (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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